陈颂现在也慌得一比。
在释放识海深处的科塔尔综合症后，他的精神立刻被无尽的痛苦、压抑和种种死亡的幻觉吞噬，之前那股烧灼的痛苦当然无存，身上的汗珠也烟消云散。
少女的异能被他轻易破解。
只是……
情绪这种东西哪是说调节就能调节。
陈颂释放了识海中被束缚的抑郁，他立刻感觉眼前这个温润的少女面目可憎，她身上的生机与自己这个死者格格不入，光是看她一眼都浑身难受。
甚至，没有被释放出来的那团暴戾还在识海中不断的跳跃，鼓动陈颂杀死这个少女。
冷静啊，冷静啊……
陈颂自我诊断是之前的病症发展成了更加严重的精神分裂，他拼命想把抑郁的情绪封锁回去，也只能在少女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做点死人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吃东西。
他艰难地将煎蛋一点点吞下去，又上刑一样面色痛苦地喝着牛奶并不断地告诉自己老子是个活人，终于，那股抑郁的情绪开始一点点退却。
“陈先生果然厉害。”
陈颂还在跟自己的情绪较劲，不远处的少女已经缓缓开口。
陈颂艰难地扭过头，发现少女坐姿端正，下巴微抬，面露不快之色，却强行保持礼貌，平静地试图跟自己对话。
“刚才的冒犯是出于工事，陈先生的异能是什么，烦请指教。”
叫陈颂不说话，少女拊掌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恬，是特别对策小组的顾问，负责对陈先生的鉴定。
陈先生昨天跟剧毒女士的战斗视频我已经看到，如果……”
姜恬虽然心中不快，可毕竟是公事，她的姿态还是非常客气。
但万万没想到，陈颂扭头看着她，表情森冷邪异，甚至隐隐带着一股想把自己撕碎的狂热煞气。
异能者大多脾气不好，今天姜恬为了测试陈颂的异能对他发动偷袭，陈颂有情绪她也理解，就在她想进一步解释的时候，陈颂猛地站起来，拼命奔向自助取餐区，将一堆食物装在餐盘里低头狼吞虎咽。
你够了！
好不容易封锁了抑郁的情绪，可暴戾的情绪又想拼命钻出木箱现世，姜恬明显感觉到陈颂身上有一股强大的煞气在逐渐上升。
看着陈颂低头狼吞虎咽的模样，少女敲了敲微型耳机，低声道：
“他在遭受我攻击之后开始不断地补充能量，甚至把后背暴露给我，初步判断……吞噬系？”
耳机对面的众人齐刷刷地咦了一声，声音中多少带了一丝惊恐。
正如周扬所说，尽管官方没有公布，但大灾变之后拥有异能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吞噬系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能力——在正常人的身上比较罕见。
靠着吞噬获得力量的人经常会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而不断吞噬各种生灵，对血肉和更强力量的渴望让他们始终走在疯狂的边缘。
甚至有人认为生吞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因此变成了身材巨大、拥有一张血盆大口的怪物。
之前对策组已经处理了不少吞噬系出现异变的怪物，姜恬对这种靠着不断进食获取能量的行为本能的警惕。
电话那头的周扬也恍然大悟：
“不错，昨天我们遇见他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盒非常臭的螺蛳粉，臭到我们的臭气检测装置都有反应。”
“这么说，还真是吞噬系的异能者？”周扬身边一个身材消瘦如面条一样的男人病恹恹地道，“那现在怎么处理，要不要让小姜先隐患消灭在萌芽之中？”
只有始终跟怪物作战的人才能了解怪物的恐怖。
吞噬系的能力者为了追求吞噬更大的物体，往往会变异成身体极其巨大的怪物，破坏力异常惊人。
如果陈颂在市区变异，就算姜恬能制住，也会造成不小的恐慌。
“冷静一下，暂时观察后续发展吧。”
陈颂哪知道这些人已经把自己定义成了吃人的怪物。
听姜恬自我介绍说她是特别对策小组的顾问，陈颂生怕自己的异状被发现，赶紧不管不顾以干饭为掩饰，拼命弹压企图占据识海控制权的种种意识。
通过不断的干饭，他终于转移了自己心中的恐慌，将种种的负面情绪封锁进了识海的最深处。
确认自己一时不会再犯病，他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刚才自己在姜恬面前的表现非常怪异，如果现在再露出一副太过和善的姿态显得性格过于跳脱，陈颂思考片刻，索性继续端着，故意露出不满之色：
“姜顾问是吧？您的异能是灼烧？”
姜恬轻咬嘴唇，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警惕。
果然，这男人结束进食之后的气色都好了不少，还敢正面面对我。
看来之前对抗我的异能消耗了他的不少精力，他认为自己进食之后已经有了跟我对抗的力量？
真是笑话。
眼看姜恬眼中杀意大作，陈颂也有点心虚。
之前面对洋娃娃和剧毒女士时，灵龛都能发挥不小的作用，可面前的姜恬……
特别对策小组的顾问、负责对自己进行精神鉴定的专家，这种种身份叠加让陈颂感觉自己像个在打人面前疯狂卖狠的无知少年。
她不会突然暴走打死我吧。
冷静，冷静，陈颂你可是记者啊，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肤白貌美年轻有为的女孩儿，快想想少女喜欢聊什么话题吧。
“咳，姜顾问的口红是杨树林今年新推出的80号肉桂番茄色吧？”
姜恬：……
微型耳机把陈颂的疯话传过去，那边的周扬等人齐刷刷皱起眉头：
“咳，你们几个谁懂口红？”
一群男人齐刷刷地摇摇头。
“不对啊，这是怎么了？”
他们一边监听，一边调整着餐厅的摄像头，通过图像放大和对比，陈颂前后两张截然不同的表情清晰地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上。
第一张上的陈颂表情尴尬，拼命营造一个撩妹高手的形象。
第二张则是之前的回看。
画面中的陈颂面对姜恬时表情冷淡肃穆，甚至还有一点厌恶……
“两个可能性，”周扬身边消瘦的男子激动地道，“第一，陈颂对女人不感兴趣，这也能解释……”
“咳，直说第二个吧！”
那个消瘦的男子不知道都脑补了什么，周扬几乎能听见他动脑时脑中哗啦啦的水声。
“第二——他说不定看上姜顾问了。”
周扬：……
姜恬能听见那边疯狂的讨论声，她忍不住按住耳机问道：
“你是怎么短时间内得出两个完全相反答案的？”
“嘿，你想想看，他可是吞噬系的能力者。
吞噬系能力者发生变异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他们发生变异的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对吞噬更大力量的渴望难以遏制。
很明显，周围最强的人就是你，他这是对你有想法了啊。”
姜恬恍然大悟。
她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陈颂，可怎么也感觉不出外面颇为斯文的陈颂有食人魔的潜力。
疑罪从无啊姜恬，你可是一个决心维护正义的好少女。
想到这，姜恬强行让自己挤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容：
“对，没想到陈先生对口红还有研究。”
陈颂刚才已经发现姜恬带着一个微型耳机，这会儿已经在对耳机对面的人说话。
那边肯定是警视厅的人，他们都在等待姜恬对自己的测试。
如果自己的测试失败，鬼知道会不会人间蒸发。
他赶紧振作精神，小心地道：
“我妈是搞化妆的，对彩妆有点研究，所以我也跟着了解了一下。
这个色号显白，而且比较滋润，很显气色。”
陈颂的思路是只要好好提一下自己和家人的感情，警视厅说不定会放松警惕。
很显然，他的策略奏效了。
那边的周扬等人飞快地从电脑上调出陈颂父母的资料，资料显示陈颂家住山区，父亲靠给人干散工、壮工为生，母亲靠给人化妆补贴家用。
听陈颂的口气，他对家人还是颇有感情，这下他变异的几率倒是稍稍下降了几分。
姜恬得到这个答案，倒是也松了口气。
“令堂是化妆师啊，化妆很辛苦吧。”
“是的，经常早出晚归，没有工作的时候也要在家里给自己的小姐妹化妆练习。”
姜恬肃然起敬：
“令堂真的敬业啊，现在大家会化妆的要求都很高。
说起来我也曾经想学化妆，但担心给人化的不好别人会找麻烦，所以就半途而废啦。”
姜恬自认为自己说话已经情商拉满，陈颂倒是没有这个觉悟。
他摇头道：
“我妈倒是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
“哦，令堂是天生的化妆天才？”
“这倒不是，因为我妈只给死人化妆。”
姜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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